古老的丝绸之路,曾经承载了无数友好交往、文化交流的故事。1400多年前,玄奘一履芒鞋,作为那个时代的孤勇者,踏上西行万里路。今天,这段历史再现于世界首部民族器乐剧《玄奘西行》当中,以国乐之美,让世界听见中国。
10月28日、29日,姜莹创作的世界首部民族器乐剧《玄奘西行》由甘肃省歌舞剧院在甘肃大剧院上演。该剧以历史人物玄奘西行为蓝本,以艺术的手法展现古丝绸之路上这段荡气回肠的历史故事,在民族乐器的大观园中寻觅古乐精髓。这部剧的背后,有着怎样有意思的故事呢?本报记者专访了中国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玄奘西行》的作曲、编剧、总导演姜莹。
图为中国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玄奘西行》的作曲、编剧、总导演姜莹。
古丝路上不仅有传说 更有那个时代的孤勇者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弘扬丝路精神、促进文明互鉴,是推动“一带一路”建设行稳致远的重要支撑和保障。
为何会想到选取这样一个主题呢?我们现在使用的很多民族乐器既有传统的汉族乐器,也有从西域流传过来经过多年的发展演变成现在常规的民族乐器,今天能看到的这些民族乐器就是丝绸之路上多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成果。玄奘法师他在当时算是一个探险家和探索者,是“一带一路”上文化交流的使者和先行者,人物的张力十足,随着玄奘法师在古丝绸之路上的西行,沿线一定有许多有意思的故事会给我很多想象的空间,让我充满好奇。
自从与著名导演王潮歌合作完成了《印象国乐》(2013年)和《又见国乐》(2015年)两部剧目的创作、探索与积累之后,艺术家创新的使命驱使我萌生了创作一种全新的剧种形式——“民族器乐剧”的想法。
图为《玄奘西行》剧照
创作需要扎根基层 有调查研究精神
我当时要决定做这个题材的时候,首先要做很多案头工作,除了学习相关的历史、宗教资料以外,最重要的是要去采风,我和主创团队先从北京飞到乌鲁木齐,然后新疆当地的一位老师开着车带着我们一站站去采风,这趟采风让我对当地的文化,特别是少数民族乐器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也给了我很多的养分和想象的空间。回到北京以后,在我创作的过程中,有些东西在创作时或晚上睡觉前,就会突然蹦到脑子里来。
比如说那一场《高昌》的戏,怎么用乐器去表现?高昌就是现在的吐鲁番,采风时新疆朋友热情好客,吃饭的时候还边弹边唱的景象让我记忆犹新。于是我就想到把高昌王设计成一个喜爱音乐之人,给他设计了一个宴请朋友们的环节,然后在这个朋友的聚会上面,他正好为玄奘法师介绍各种西域的乐器,同时也是在介绍给我们的观众。
我觉得艺术家体验生活要深入基层,采风不是走马观花看一看,需要沉下心来反复去仔细学习体验,用心感悟。
心怀梦想 方能前行
我觉得玄奘西行这个主题很有意思,对我有很强大的吸引力。一个是因为丝绸之路上丰富多彩的各民族乐器,另一个是让我想到当年的玄奘大师,他发愿要去天竺之时,肯定知道这一路会九死一生,遇到很多困难,但是因为他对理想、对信念的执着追求,让他一路能够不忘初心、战胜困难,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若无梦想,无法西行”。我们创排的这部大型民族器乐剧是世界第一部,之前在国际舞台上也没有任何器乐剧的这种形式。你比如说要做一部歌剧,那这个世界上好的经典歌剧太多了,你可以去学习、临摹。当时我想做的这种器乐剧形式连原型都没有,所以非常具有挑战性。因为用器乐来表现完整的一个戏剧故事很难,乐器的音乐语言是比较抽象的,同样一段音乐可能两个不同的观众他所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想象,但器乐剧有具体的故事,它必须让每一段音乐有很强的指向性。你既然给观众预设了一个故事,你就得讲好它,把戏剧矛盾冲突各方面都要讲清楚。所以我们这个剧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仅要有动听的器乐演奏,还要以玄奘大师西行的故事作为线索贯穿始终,讲述一个完整的戏剧故事。演奏员既要演奏也要戏剧表演,赋予了各个角色非常综合的艺术表现形式。
另外一个特点是在创作的时候,要充分考虑民族器乐的特质,以器乐作品来支撑戏剧场景。民族器乐剧必须是民族器乐作为主要的载体。首先,当代主要的民族乐器必须要完整的呈现,无论是笛子、琵琶、胡琴都是必须要展示的,然后根据乐器的属性和适合表现的段落,来设计戏剧场景,并结合玄奘当年西行的历史背景,设想它在什么段落更适合。
你比如说《出关》的时候有两个将军敲着大鼓,鼓代表着武将的气质,有一个士兵吹着埙,这两种乐器就很有大唐边关的历史场面,如果这个时候用抒情的乐器可能并不合适。再比如《一念》这一段,石磐陀在玄奘收他为徒的时候,他心里是很虔诚的,但是后来他突然知道玄奘是偷渡的时候,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就起了杀心,那个时候胡琴又要表现他内心特别复杂的一种情绪,在唐代胡琴是胡人的乐器,所以这个乐器跟石磐陀这个人物及内心非常吻合。还有玄奘进入极乐世界那场,跟故事也有关,更重要的是那场戏可以把我们的敦煌复原乐器很好的展现出来。
再比如说像《雪山》那一段,当时我就在想怎么去表现玄奘翻越葱岭,又用什么乐器去表现最符合历史背景,当时创作这一段时就特别难。后来在中央民族歌舞团,我碰到了几位塔吉克族艺术家,我请一个歌手给我唱了几段塔吉克族的民歌,其中听到有一段民歌时,我脑海中突然就有了这一个故事架构,剧情里面塔吉克族人弹着琴吹着鹰笛,他们看到了玄奘,然后把他救了,走的时候他又把鹰笛给了玄奘。在这里鹰笛既是乐器,也是民心交融的象征。这一段除了管弦乐队的铺垫,主体就是塔吉克族的民歌和他们的民族乐器,我用艺术的想象构建了一个符合历史背景的故事。
多年后玄奘荣归大唐,舞台上大幕一开,我们所有的当代民族乐器就展现在这个舞台上,民族管弦乐合奏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恢宏、大气磅礴,既象征着当年的大唐盛世,也代表着如今的中国开放包容、互联互通、共同繁荣发展的胸怀和气象。
创造性转化 创新性发展
这次创作过程对我来说有些时候很有挑战性。因为原来我作为作曲,我可能想象的都是音乐的部分,我只需要从一个音乐的角度去创作,但是通过《玄奘西行》我第一次介入编剧和导演,跨行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多的收获,包括跟各个艺术工种的老师交流也给我很多的养分,艺术都是相通的,你对其他行业的专业介入以后,它真的是会给我带来多元化的一种反哺。
回想当年,2017年7月7日,当整个剧目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呈现的时候,大家真的特别赞赏这部剧,包括这部剧在业界的反响也特别好。这种新的表现形式,更加吸引现在的年轻观众。这也是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我们的国乐三部剧,他的示范性或者是启发性是非常强的,从这三部剧开始,很多地方的院团也开始让民乐做了一些新领域的尝试。我觉得当代的艺术舞台应该是非常开放包容的,传统音乐会的模式也很好,但它只是一种,我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更当代、更丰富的表现形式来传承传统文化。
高雅艺术也是要有市场的,你要自己有造血功能,只有大量观众愿意买票进剧场,艺术事业才能真正的繁荣发展。现在的观众欣赏水平都很高,只是看你怎么把传统的东西做的兼具传统文化感和当今时代感。这就是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时代在前进,你的艺术形式也要前进,如果你还是以一种比较传统的方式演出,可能我们的听众会越来越少,只有吸引到更多的年轻听众后,他们才会去关注原来我们的二胡、琵琶这样动听,他们才会真正的去聆听我们的经典古曲、去更深入的了解传统的中国乐器。
我们的器乐剧整体上相当于是一个歌剧的体量,国家的资金保证了剧目的最初创排,让这部剧能够在北京首演。但是后期要去全国巡演,让更多的观众看到我们的艺术作品,这个成本还是非常大的。提到这部剧,还想感谢很多人的付出。2017年中南集团赞助《玄奘西行》,支持此剧在全国巡演了15个城市,30多场演出,得以让全国的很多观众能够在现场看到这部剧,到目前为止已经上演了近70场。后来,我们还去了英国伦敦的sadler’s wells theatre、美国的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香港文化中心的歌剧院,剧目在海内外演出也特别受到欢迎。
2021年“一会一节”期间,中央民族乐团在敦煌演出后,将大型民族器乐剧《玄奘西行》价值360万元的乐谱、舞美、道具和服装悉数捐赠给甘肃省歌舞剧院,体现了央地文化帮扶的新形式。
这次为了《玄奘西行》在甘肃兰州首演,上海民族乐器一厂有限公司定做了价值60余万的敦煌复原乐器,并无偿捐赠给甘肃省歌舞剧院民族乐团。观众可以在演出中即领略玄奘大师西行的壮阔历史,又能感受我们民族器乐的魅力。
这次在甘肃兰州首演后,我也希望未来《玄奘西行》在蓬勃发展的中国艺术舞台上心怀梦想、继续前行。
图片摄影:郭一
视频拍摄制作:师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