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发表主旨演讲，强调“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在这个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时代，中国博物馆的快速发展为世界博物馆带来新的理念与探索实践，成为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艺术殿堂。创新是博物馆事业可持续发展的引擎，期待中国博物馆在不断的创新中，作为文化的中枢，融入受众，融入当代生活，把一流的博物馆带给世界。

2019年4月至5月，人民日报客户端旅游频道开启“2019人民之选—中国博物馆创新锐度评选”。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人民日报客户端旅游频道与国内外百间博物馆深入沟通，和20位专家共同观察、调研、评估，系统地梳理了中国博物馆创新体系。从国家级博物馆到县区级博物馆，从私人博物馆到主题博物馆，从历史悠久的著名博物馆到名不见经传的新生博物馆，从博物馆文创到博物馆社区化建设与分享式体验，把视线覆盖到博物馆的更多维度和类型。

期间，人民日报客户端旅游频道得到了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和来自国内外十几位专家的支持，并在新浪微博发起话题征集“网友心中最创意博物馆”，累计30万人次参与了讨论与分享，最终，基于“博物馆文创、分享式体验、数字化应用、博物馆社区化、策展展览”五个创新维度，共有30家中国博物馆入围“2019人民之选—中国博物馆创新锐度TOP 30”。该评选将持续到2019年6月初，届时会揭晓“人民之选——中国博物馆创新锐度”TOP 10以及免费获得“博物馆往返高铁票”的3位网友名单。

文创，从来不是博物馆创新的全部

2019年5月，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首次登陆天猫旗舰店，上线的50种商品中有一把雨伞，其图案灵感来自于17世纪经典蔓藤树叶图案。这首批登陆中国天猫的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商品中不少与今年Met Gala主题“坎普Camp”有关：坎普风随身杯、无花果叶围裙、灵感来自拉斐尔前派艺术家罗塞蒂名画《莉莉丝夫人》的丝巾，以及Tiffany工作室出品的琉璃首饰等。对此，此前成功地把大英博物馆引入天猫，并将其成功地打造成网红店铺的品源文华透露，“西方艺术本身有着不低的理解门槛，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有不少美国现代艺术作品，如果说大英文创走的是萌系路线，那大都会文创就是活泼派，尤其是现在很火的坎普风。”

左为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文创商品蔓藤树叶花纹长柄雨伞；右为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文创商品“天空之伞”。

岂止西方艺术，现在的中国文博资源依然有着“不低的理解门槛”。在筹划“人民之选——博物馆创新锐度评选”期间，中国十几间重要博物馆负责人交流都有谈及“文创”——这个与博物馆自我创新成长和消费市场紧密关联的话题，已经成为中国博物馆创新行业绕不开的新命题，把中国深厚的传统文化以何种面貌、用何种手段传递出去，如何让消费者接受并喜爱，同时保持着博物馆应有的严谨与高雅，已经成为中国博物馆业文创创新的方向之一。

在评选调研中，我们发现，除了在马克杯上印图案和让文物卖萌这些手法之外，一些优秀的博物馆正在尝试一些“文创创举”。除了把“文创”带火的故宫博物馆和观复博物馆的“萌宠”观复猫系列，苏州博物馆在2013年推出的“文衡山先生手植紫藤”熠熠生辉，作为“苏州三绝”之一，“文藤”被称为“活文物”，苏州博物馆每年采集“文藤”种子，限量发行。在苏博天猫旗舰店中，这枚种子“一盒难求”。（对话苏州博物馆茅艳 “贝聿铭大师留给世界的财富”）

已经家喻户晓的故宫文创，让“卖萌的皇室”成为深入人心的文创形象。

文衡山先生紫藤种子，已经成为苏州博物馆最有代表性的文创产品之一。

但是，任何一间博物馆的创新绝对不只有文创。文创商品的终极目标并不是盈利，而是让大家在商店里能感受到艺术的氛围，能享受到购物和浏览商品的过程，从而激发人们对艺术创造的灵感。在这一终极目标的传达上，中国很多博物馆都有相同的诉求，创新之余，文创更多的意义在于向更多的人展示文明史的灿烂成就，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去了解、认识、学习人类艺术和历史，为文化传播和普及做出贡献。

展览，永远是最本质的命题

围绕博物馆永恒的命题——“展览”的创新话题则更多，这也是很多中国博物馆更愿意谈论的。“人民之选——中国博物馆创新锐度”评选过程中，恰逢“亚洲文明联展”在国家博物馆进行，中国国家博物馆馆长王春法解读了这个特展的意义（对话中国国家博物馆馆长王春法 不求所藏 但求所展）。如何利用博物馆自身的馆藏资源举办有创意的展览，如何发挥“特展”作用，而这些“展览”的终极意义又是什么？

如果把时间回溯到1930年，美国现代博物馆界杰出的女性代表凯瑟琳·科菲（Katherine Coffey）很容易就能解答这个问题。当时，她所在的美国纽瓦克博物馆（Newark Museum）在第一次举办了“美国原始绘画展”，这个展览后来在芝加哥、托莱多和纽约州罗切斯特市的博物馆巡回展出，第二年科菲带领纽瓦克推出先锋特展“美国民间雕塑”，展品包括船头雕饰、雪茄店印第安人雕塑、风向标、鸟类和动物雕塑……一系列特展的策划不仅让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平民区博物馆生存下来，而且日益繁荣。现在，很多中国博物馆的负责人和当年的科菲一样，与博物馆文创和衍生品相比，他们相信展览的力量——吸引和教育公众，更为重要的是，特展能够体现博物馆的意义：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对话上海复旦大学博物馆郑奕 高校博物馆迈向真正的公共性）

已有几百年历史的美国纽瓦克博物馆举办过很多关于全球不同地区的艺术特展。它所拥有的西藏艺术收藏是美国最好的收藏之一，并在1949年的“西藏的生活和文化”特展中展出。

展览本身是最具有价值的。时值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丝路孔道》特展，那些来自丝绸之路的文物，或莞尔一笑，或一脸严肃，与参观者对视的瞬间，任何解读都只是通往这古老文明的一个通道。所以，凯瑟琳·科菲在半个世纪前就说：“我们十分幸运，因为这座博物馆的创始人所指定的发展方向十分灵活，这使得我们有机会去满足不断变化的时代需求以及社区需求。就其收藏、项目或者活动而言，这座博物馆是动态发展的；唯一不变的是它的宗旨。”

正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进行的《丝路孔道》特展，所展出的文物包括甘肃省博物馆和礼县博物馆的一级文物。

除了国家级博物馆的高品质特展，中国很多省、市级博物馆，甚至县级博物馆和高校博物馆的特展也十分精彩。例如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目前正在举办的《世界的花园：民族与文化的融合》展、苏州博物馆《群芳竞秀——苏州博物馆藏明清花鸟主题特展》都值得为之前往。

互联网时代，“不断变化的时代需求”和“动态发展”尤为重要。博物馆在围绕时代所带来的“新需求”和“新技术”的创新格外值得关注。比如，数字敦煌、夜游南京博物院，用AI、VR技术打通博物馆远程体验的金沙遗址博物馆（对话金沙遗址博物馆姚菲 让技术为人所用）也有让人惊喜连连的高科技应用。但是，虽然中国已经有数间可圈点的数字化博物馆和博物馆互联网应用，可是在更普遍范围内，中国很多博物馆还未能真正走进数字化与科技化，这方面滞后的原因，除了政策和经费上的限制，更多是来自想象力的欠缺和执行上的勇气。

“数字敦煌”是一项敦煌保护的虚拟工程，包括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交互现实。使敦煌文物数字化，打破时间、空间限制，满足人们游览、欣赏、研究等需求。

19世纪70年代，卡尔·伊森·埃克利（Carl Ethan Akeley）还是一位迷恋动物标本剥皮术的年轻人，后来，他在自己毕生的博物馆生涯中，推动和完善了生境群展（habitat group exhibition）这一展览形式，并与亨利·费尔菲尔德·奥斯本一起，把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打造成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典范。现在，即便是当年如亨利一样排除万议的先锋人士也很难想象，美国自然博物馆推出的“博物馆一夜（A Night At The Museum）”已经让很多人趋之若鹜，馆内45间陈列厅如非洲哺乳动物馆、人类起源斯皮策展厅、海洋生物米尔斯坦展厅，都在夜间对访客开放，同时博物馆面向儿童、成人及家庭访客提供单独排期的主题活动，譬如以香槟和现场爵士乐演奏为亮点的成人派对，限定只招待女生的“睡衣趴”……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每场夜宿体验至多可容纳175名成人访客。

近几年，中国博物馆近也开始探索博物馆夜游项目，发生在今年年初的故宫博物院“夜游上元节”作为故宫博物馆第一场夜游活动，受到海内外瞩目，南京博物院在2018年就曾试水“夜游”，2019年5月18日晚上，在网上预约成功的5188位又体验了一次大型的南博“穿越之旅”。享有“三国圣地”的成都武侯祠博物馆在夜游项目的探索中也取得了很大进展，推出的“武侯夜话”“武侯夜韵”“武侯夜赏”等活动吸引了大批观众，其中“三国季”成为很多游客在此流连忘返的重要理由之一。

众多市民夜游南京博物院，提灯组成“南京”字样。

成都武侯祠推出“三国季”主题活动，夜幕降临，参观者漫步在武侯祠，会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感觉。

如果说，博物馆数字化和远程化解决的是物理距离较远的人与博物馆之间的关系，那么博物馆社区化和分享式就是拉动博物馆与近距离观众之间的距离。此次评选调研，在网友贡献的博物馆话题中，北京东花市社区博物馆尤为值得关注，作为北京市第一家社区博物馆，它以“非遗”立馆，老北京的手工艺在此聚集——“葡萄常”、绢人、料器一应俱全，博物馆内陈列的物品也都是来自社区居民的私人收藏（小城大宝 9间“县制级”博物馆民间海选胜出）。而浙江小城松阳县博物馆，在呈现生态博物馆独特样态的同时，也把村民参与和互动作为博物馆重要的构成部分，它在2019年春节举办的展览——“这里是我们的家”，复原了浙南民居老宅的墙基、门头、中堂、厢房、厨房灯建筑局部场景，很多本地村民参与其中，他们把这个展览当做一次乡间聚会（对话浙江松阳县博物馆宋子军 永不闭馆的博物馆）……

松阳县博物馆承办的“这里是我们的家”2019年春节展览，展览复原了老屋的墙基、门头、中堂、厢房、厨房等建筑局部场景。

谈及现代邻里博物馆的代表人物约翰·罗伯特·爱德华·基纳德（John Robert Kinard）在半个世纪前所做的展览，松阳县博物馆馆长宋子军非常认同，长久以来，所有对博物馆创新的探讨都有着惊人的一致，“这样一座博物馆，能够吸引各个阶层的社区居民前来参观，满足它所在社区的实际需求”。

主题性、个性化，这是博物馆创新的后续话题

近年来，在中国众多博物馆中有一只异军突起的小队伍，这就是私人博物馆。此次，观复博物馆（对话观复博物馆李瑄 观复猫IP突破次元壁）和建川博物馆作为其中的代表也进入了评选，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的私人博物馆发展得不如欧洲和美国那么完善，但是依旧出现了马未都这样接近于CURATOR的人物——这个专有名词专门指代那些肩负了“策展人、研究员、管理者、主管、馆长等多重身份和职能”的人，它无法翻译，甚至无法取代。但对于中国私立博物馆的运营却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5.18国际博物馆日当天，“多一刻 夜观千年”， 马未都馆长带领大家夜观博物馆

世界上第一位CURATOR——安娜·比林斯·盖洛普（Anna Billings Gallup），来自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儿童博物馆，观复博物馆的马未都在某些方面和她有着很大的相似，比如，他们都对展览的阐释饱含激情，也有着极大的社会广泛影响力和个人传播价值。

安娜之于现代博物馆创新的意义不仅于此——1899年，她创建了世界上第一家儿童博物馆：布鲁克林儿童博物馆。你可以将之理解为这是针对儿童的自然科学类博物馆，但最好把它理解为一家优秀的主题博物馆，这里有艺术、技术、地理和历史类的收藏，安娜本人还热衷于组织各种具有实际功用的演讲，比如“养鱼缸的护理”“圣诞节的起源以及全球其他各地如何庆祝圣诞节”……

在中国丝绸博物馆官方网站上，“女红传习馆”研习班正在征集7月即将开始的“絣：平纹上的舞步”活动。如何突出主题优势，把专业解读变成趣味传播，在“硬核知识”输出中传递更多“人情温度”——一个世纪之后，安娜女士依旧是中国主题类博物馆思考和学习的榜样。

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的“女红研习所”中，老师介绍历史、文化；再与同学讨论反思，最终带回家一个珍贵体验。

此次评选过程中，上海玻璃博物馆不止一次被中国各大博物馆馆长、专家推荐。作为中国第一家玻璃博物馆，它由玻璃工厂厂区改建而成。“分享玻璃的无限可能”是其建馆理念，更是其价值所在。从建筑玻璃到国内外顶尖的玻璃艺术品，博物馆将最美的艺术和最精彩的科技呈现于公众面前。进入以旧玻璃熔炉车间为造型的博物馆内，可以让参观者对寻常可见的玻璃有更深刻的了解，欣赏精美玻璃展品的同时，还能现场观看玻璃的制作过程，亲自动手为玻璃制品上色，或是买几件做工精细的玻璃制品带回家。

上海玻璃博物馆是国内第一家玻璃博物馆，由玻璃工厂厂区改建而成。

创新是个永恒的话题，对于中国博物馆业而言，这个只是一张刚刚展开的问卷。此次“2019人民之选-中国博物馆创新锐度评选”只是一支笔，它并不想现在就写出答案，而是准备开始描摹一幅动人画卷。

可以说，在启动博物馆创新锐度这个话题上，中国文博界都正在付出巨大的努力，他们普遍认为文创固然重要，但博物馆的本质还是应该回归到展览本身，要更大程度地发挥“特展”的作用；数字化和交互性固然重要，但与之相比，对公众的教育以及社区的服务更为重要，博物馆更应当为青少年、家庭和老年人服务；与学校密切合作，以及为其他社区机构提供服务……只有这样“创新”，中国博物馆才能找到自己恰如其分的位置，为更多的人提供一种独具特色的“博物馆创新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