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中秋,物流发达的年代,让我们可以轻易见识到各地有特色的月饼。中国有多少种月饼?据说有近百种之多,但比较集中的还是广式、苏式、京式、潮式、滇式等五大流派。
广式月饼皮薄馅多,糖重油轻,不易破碎,便于携带,品类丰富。著名品种有五仁、莲蓉、枣泥、豆沙、火腿、蛋黄、叉烧等,咸中带甜,别具特色;苏式月饼以水晶百果、清水玫瑰、猪油豆沙为基本馅料,特点是色泽金黄油润,酥皮层次分明,甜而爽口,饼体小巧精致,带有浓郁的果味清香;潮式月饼,盛行于广东潮汕地区,外形接近苏式月饼,用料却略似广式月饼,兼取二者之长。传统的潮式月饼馅心采用猪油肥膘、芝麻、葱油、瓜子仁、冬瓜条等为原料,饼皮酥润,馅心肥软,带有浓郁的葱香味。现在也向广式月饼靠拢,广泛用莲蓉,芋泥、红豆沙、绿豆沙,可惜也是太甜了;京式月饼流行于京津北方一带,外形精美,皮薄酥软,有提浆、翻毛、自来白、自来红等品种。传统京式月饼以藤萝花和山楂馅最具特色,重用麻油,口感脆松,口味清甜芬芳;滇式月饼,在云南方言中称为“酡”,其代表品种有鲜花、白糯、麻仁、细沙、火腿等,甜润香肥,滋味多样。其中,云腿月饼和鲜花月饼是最具代表品种。
不论是何种流派,不外乎是面皮和馅料的组合。而面皮的差异,无非是油的参与多与寡。面粉里有小麦蛋白,平时结构稳定,互不勾搭,也不溶于水,但当面粉和水调成面团时,蛋白分子结构外形发生改变,蛋白两端的含硫氨基酸互相连结在一起,构成牢固的双硫键结,这些螺旋状蛋白质交织成一片绵延的网络,这就是面筋。
面筋具有可塑性,那是因为小麦谷胶蛋白结构密实,像球珠轴承,让小麦谷蛋白得以任意交错滑动。连结在一起,具有可塑性,这就可以任意摆布,想做什么形状的月饼都可以。只是加水和酵母,这样的面皮密实、柔滑,面团里的蛋白与淀粉之间含有无数纤细的气泡。广式、京式月饼就是这样!而如果往里面加油,面皮里的蛋白与淀粉团之间夹杂着好几百片细薄的脂肪层,一经烘烤,就是酥皮。潮式、苏式、滇式月饼就是这样。
馅料的构成也很是复杂。把豆子或莲子、芋头蒸熟碾碎,这是对它们分子与分子连接方式的重构,各种果仁、肉的组合,让它们互相粘连很不容易,这其中都少不了糖的参与。尽管面皮也可以把松散的馅料包起来,但前提是面皮要够厚,比如包子。
月饼要求皮薄,馅料如果连接不紧密,面皮的粘性不足以抵抗馅料的张力,就变成一盘散沙。所以,负责让馅料粘连的糖还要足够多,这就是现在的月饼难以做到少糖的技术难题。糖还是天然的防腐剂,足够多的糖让月饼更容易保存。
多油多糖是月饼的共性,在物质匮乏年代,这是营养,放到现在,就是不健康的垃圾食品,所以不能多吃。我喜欢的容月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柴火煮豆,柴火的香气进入到豆味中,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人工炒豆,极细腻的手工造就了极细腻的豆蓉,足够小的分子结构,也让淀粉和蛋白分子们更容易连接在一起,从而可以减少用糖;选用特别的豆子,而且保留了豆皮。豆子的香味主要存在于豆皮,而豆皮也带有单宁,这也会带来涩的口感,容月选用了单宁少的豆子,既有豆味,又更润滑。
中秋吃月饼,这一习俗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很有争议。“饼”,在古代指所有面食的通称,汤面就叫汤饼,而烤制的饼,汉代时叫胡饼,张骞出使西域时带来的,平时就吃,与中秋无关。
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详细记载了各种饼食的制作方法,其中谈到“髓饼法”时说:“以髓脂,蜜合和面,制成厚四五分,广六七寸,便著胡饼炉中,令熟。勿令反复,饼肥美,可经久。”这与现在的月饼有点象,只是没有馅料,也与中秋节无关。有人引用苏东坡的诗句“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据此证明宋代就有月饼,名“小饼”,这完全没有依据,因为苏东坡这首诗作于元符三年(1100),诗名为《留别廉守》,不是中秋应景之作,也与中秋无关,如果那时中秋节就吃月饼,估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就要变成“千里共月饼了”。
月饼的最早记载,出自南宋吴自牧记录当时临安风貌的《梦粱录》,其中卷十六“荤素从食店”中记载,当时的“蒸作面行”出售芙蓉饼、菊花饼、月饼、梅花饼、开炉饼等。但此书卷四有中秋节的记载,未见有吃月饼的习俗,这说明宋朝时的月饼,只是因为形状象月而得名,还未列入中秋节的吃食名单中。
中秋吃月饼这一习俗,应该是明朝时才形成。明朝万历、天启年间太监刘若愚在回顾当初宫中事的《酌中志》中。书中这样写道:“八月宫中赏秋海棠、玉簪花。自农历八月初一日起,即有卖月饼者,加以西瓜、藕,互相馈送。至农历十五日,家家供月饼、瓜果,候月上焚香后,即大肆饮啖,多竟夜始散席者。如有剩月饼,仍整收于干燥风凉之处,至岁暮合家分用之,曰团圆饼也。”这种月饼,居然可以留到“岁暮”,就是年底,估计是硬得可以砸死狗的,那时没有防腐剂,也没有冰箱,只有水分少的干东西才可保存啊!
大吃货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记载了两款月饼,刘方伯月饼“用山东飞面,作酥为皮,中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为细末,微加冰糖和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甚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此中“飞面”即精面粉,用了三种仁,是现在五仁月饼的祖宗,“微加冰糖”、“不觉甚甜”,当时就可以做出少糖的月饼,不得了!记录的另一款为花边月饼:“用飞面伴生猪油子团百搦,才用枣肉嵌入为馅,裁如碗大,以手搦其四边菱花样。用火盆两个,上下覆而炙之”,这是酥皮枣泥月饼,袁枚说“其工夫全在搦中,愈多愈妙”,这是酥皮饼的关键,揉搓要够功夫。袁枚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枣不去皮,取其鲜也”,枣皮与豆子皮一样,味道足但单宁多,去掉皮可使枣肉更细腻且不涩,但枣味会不足,留下枣皮,枣味够浓,但就要捣得够细。容月也留豆子皮,莫非得到了袁枚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