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河北省秦皇岛市海港区大汤河岸旁的树林里，马丁·威廉姆斯脖子上挂着望远镜，手里拿着长焦镜头，仰头在枝头寻找 “乌鹃”。这是一种在我国北方极少见的鸟，前一天被一位观鸟爱好者偶然间拍到，刚下飞机抵达中国的马丁听到消息，次日便匆匆赶到这里。

这一次，马丁是作为2024年北戴河国际观鸟节的评委而来。从1985年第一次来，他已经记不清来了这个海滨城市多少次了。

马丁的家乡在英国斯卡伯勒市，那也是一个海滨度假胜地。十几岁时，马丁爱上了观鸟，尤其是对候鸟，格外着迷。在马丁的家乡，这些候鸟有时会在秋季刮东风时大量抵达，海鸟会在暴风雨来临前靠近海岸飞过。少年的马丁不曾想到，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和家乡地理、气候类似的地方，会和自己结下一生的情缘。“秦皇岛北戴河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的第二故乡。”马丁动情地说。

1982年年底，还在剑桥读书的马丁开始准备一次观鸟旅行，他多方查找资料、写信询问观鸟地，国际鹤类基金会、英国皇家学会和北京自然博物馆许维枢教授的回信都向他推荐了北戴河。经过两年多的准备，马丁和同伴在1985年3月来到了北戴河。到达的第二天，他们就观察到了47只灰鹤和13只丹顶鹤北迁，马丁和同伴举着望远镜兴奋地大叫。从3月16日至6月2日，他们在北戴河足足待了两个半月，收集到北戴河春季候鸟北迁的准确数据。

马丁说，北戴河就像东亚-澳大利亚迁徙路线上的一个枢纽、中转站，几条候鸟迁徙路线都经过这里。其中包括在中国东北和俄罗斯繁殖、到华东沿海和长江流域过冬的雁、鹤；在北极繁殖并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南部过冬的滨鸟；在东南亚丛林过冬的蓝歌鸲，甚至远至非洲过冬的阿穆尔隼、普通雨燕和大杜鹃等。

1985年之后的几年里，马丁一次次造访秦皇岛北戴河。观鸟时，他在位于北戴河的联峰山一坐就是11个小时，饿了只靠面包和水果充饥，只为不错过观鸟。除了海边，马丁还拿着地图寻找树林、湿地、滩涂这些鸟类栖息地。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一次去位于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的祖山观鸟，雇了辆面包车，开车的是当地的夫妻俩，山路坎坷，面包车一路“砰砰”作响，马丁做手势表达太“颠簸”，司机的妻子不由自主地说，这么难走的路，为什么要来这里？那时祖山上没有宾馆，马丁一行就在就山林里露宿，早上是被鸟儿们“喊”醒的，因为观鸟收获颇丰，沿路的艰辛一扫而空。

也正是在这几年中，马丁带领的团队分别与北京自然博物馆、黑龙江省科学院自然资源研究所、丹麦鸟类学会等联合开展猛禽、鹤类、鹳等调查项目，共记录了近 400 种鸟类，在一个秋季他们曾观察到2729 只东方白鹳，这一记录是当时已知世界种群的两倍多；观察到了14534 只鹊鹞，截至目前依然是世界上最高的记录。他们撰写的大量北戴河鸟类资源调查报告在国内外引起极大反响，吸引了更多的国际观鸟人来北戴河观鸟，北戴河也获得“世界观鸟胜地”的盛名。

1988 年 10 月，在马丁与许维枢的推动下，国内首个观鸟会“北戴河鸟类保护协会”应运而生，国内观鸟群体滥觞于此。

1990 年 3 月，秦皇岛市北戴河区成立了区级鸟类保护区，将赤土山周围的湿地及鸽子窝公园附近的千亩滩涂纳入了保护区范畴，为候鸟开辟了栖息地，这也是我国第一个鸟类自然保护区。1991年，北戴河又举办第一届鸟类和环境保护知识大赛，秦皇岛爱鸟、护鸟的意识也从此传播。

市民护送赤麻鸭一家过马路，小学生捡到受伤小鸟送到派出所，林业部门和鸟类救助站连夜救助受伤金雕……这些年，秦皇岛爱鸟、护鸟的事情层出不穷，马丁也感受到这种变化，“以前人们喜欢打鸟、捕鸟，现在没有了，这很好，我没想到大家这么配合。”

在中国国内观鸟群体中，马丁大名鼎鼎。“这是马丁老师吧！”在汤河边，一位从合肥来参加观鸟大赛的男士看到马丁，高兴地过来打招呼，“我们观鸟的都知道马丁老师。”好几位观鸟人闻声都过来和马丁打招呼、交流。这也是马丁感受到的另一个变化，中国喜欢观鸟的人越来越多。

“我希望那些从未观过鸟、没有望远镜或大镜头相机的人，也能在秦皇岛看到并欣赏鸟类。”马丁还建议，尽可能地扩大湿地与草地的面积，形成更多的鸟类保护区，在湿地周边建一些不会干扰鸟类的观鸟点，这样会让更多的人爱上观鸟。

5月20日一整天，马丁在秦皇岛的树林里、海边、稻田地旁、芦苇荡里观察、拍摄。从24岁到63岁，他仍然在这个城市，倾听着鸟叫声，追寻着鸟儿的身影。（刘旭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