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挂鞭炮，台上一通锣鼓，戏台帷幕缓缓拉开。演员们依次入场，唱、念、做、打样样娴熟，将豫剧《五世请缨》呈现在村民面前。

“板车剧团，唱得真不赖！”戏台一侧，84岁的刘庆云依着自家大门，听得津津有味。旁边，13岁的重孙女也拍起小手。“现在上了年纪，腿脚不听使唤。戏台搭在了俺家门口，别提有多舒坦了。”老人说。

这里位于河南许昌长葛市老城镇疙塔庙村，大年初九是村里一年一度的古庙会。为给春节庙会增添年味，村里请来河南省板车豫剧团助阵，要连唱3天、9场大戏。

豫剧《五世请缨》现场。

板车剧团即许昌鄢陵县豫剧一团。上世纪60年代，剧团演员拉着自制木板车，拼成流动舞台，送戏到千村万户，被群众亲切地称为“板车剧团”。如今，木板车早已退出舞台，但扎根农村、唱戏为民的老传统则保留了下来。

板车剧团送戏下乡老照片。

“俺村可是个‘戏窝子’，很多戏迷指定要听他们的戏。”疙塔庙村村委会主任杨铁成说，去年腊月，他们联系上了正在漯河临颍县演出的板车剧团，敲定了时间和场次。

《五世请缨》是村庙会的首场剧目，讲的是北宋年间，杨家遗孀五代人上殿请缨、奔赴疆场的故事。在后台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凤冠霞帔、刀枪棍棒等道具。演员们挤在一团，换衣、补妆，紧张却有序。

“因为要提前包头、化妆，我早上6点多就起来了。”演员梅秀红说。在她的化妆箱里，除了画笔、妆镜等，还塞满了金银花、胖大海等润喉糖铁盒。“年关台口多，天气又干燥。干我们这行，一天唱三场是家常便饭，不少人嗓子都发炎了。”

演员化妆箱里，润喉糖成为了“标配”。

后台，演员在抓紧补妆。

交谈间，不时有冷风从幕布口钻进来。女演员们换上戎装、插上靠旗，等待再次入场。“冷不冷？”记者哆嗦着问。“冷啥？台上舞动起来，唱得浑身是汗！”

戏台上，响起急促的琵琶声。幕布一角，19岁的乐师李欢欢怀抱琵琶、手指轻盈拨动。00后的她入团刚半年，夹在乐队敲锣鼓、拉二胡的老师傅里，十分显眼。

“自上个乐师退休后，琵琶在剧团缺了快20年。现在有年轻人愿意来，我们很高兴。”板车剧团团长贾鄢华说，剧团现有演员、舞美50多人，平均年龄在45岁以上，Z世代的加入让老剧团有了新气象。

戏台下，90后戏迷潘浩支起手机，一边听戏一边和直播间网友互动。大耳暖遮住了他半边脸，但鼻子仍冻得通红。“俺家在20公里外的坡胡镇。早上摸黑起，吃完饭便赶来了。”潘浩说，“现在年轻人看戏的不少，俺的直播间最高时曾有3000人在线。”

台下，一名年轻戏迷开启了直播。

一场唱罢，已是中午，太阳也冒了头。演员们顾不得卸妆，来到借宿地村委大院，晒起了床被。“赶快吃点饭，挤出时间休息会儿。下午、晚上还各有一场戏呢。”贾鄢华招呼道。

老演员郭凤梅说，剧团自带炊具和床被是传统，“像这折叠床，跟我三四年了，坐起来吱吱响。这些年，记不清睡坏多少张了。”她说，戏迷的热爱是大家坚持的动力，“临近年关，下起了雪，戏台前沿的积雪扫了一遍又一遍。台下还有三五村民，躲在带雨棚的电瓶车里不愿走。”

新的流动舞台车，即将投入使用。

戏台是演员和戏迷的情感纽带。但在农村辗转唱戏，搭台一直是件麻烦事儿。有些地方戏曲氛围浓厚，有固定老戏台；有些地方待的时间长，会临时搭大戏台；还有很多偏远的村庄、想听一两场戏，这时候，自动升降的流动舞台车便派上了大用场。

不久前，板车剧团新审批下来的一辆流动舞台车上了车牌，“车子由文化和旅游部、财政部配送，价值40多万元，我们一分没出。今年下乡唱戏，更有干劲儿了。”贾鄢华说，去年剧团辗转河南、山西、山东等地，演出600场左右，其中公益演出超100场。

穆桂英扮演者在舞台表演。

许昌唱完，去洛阳，之后到开封……未来一月的行程已经排满。再往后的行程，尚不确定。“哪里有需要，我们去哪里。”贾鄢华说，“我们一路接单，一路唱戏，只要人不散，戏就一直在。”

策划 | 王乐文 方 敏

图文 | 张文豪

视频 | 张文豪 王永涛

出品 | 人民日报社河南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