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哲学部主任、教授、硕导 黄辉）乡村振兴基础在于产业，而核心是解决人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推动乡村人才振兴，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强化乡村振兴人才支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将农村人才支撑作为一个重要部分提出，明确要求造就更多乡土人才，体现出中央对农村人力资本开发问题的高度重视。乡村振兴不仅需要“钱”，更需要“人”。目前，农村优质劳动力已经大规模转移到城镇非农产业就业，农村生产经营的主体已经转换为留守老人、妇女，农村呈现出农业副业化、农户兼业化、农民老龄化等趋势。只有不断提升农民素质，培养建设新型职业农民队伍，大力推动农村人力资本开发，才能突破人才“瓶颈”。

当前四川农村人力资源基本状况

农村人口虽然持续减少，但是农村人力资源存量依然较大。2017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显示，四川省乡村常住人口为4292万人，占总人口52.3%，比2010年减少599万人，比重下降7.5个百分点。据预测，“十三五”时期，四川16岁至59岁劳动年龄人口将从2407万人减少到2165万人，到2030年进一步减少为1588万人；如果将劳动年龄人口的上限提高到64岁，农村劳动力人口将从2839万人减少到2381万人，到2030年进一步减少为1921万人。虽然农村劳动力在持续减少，但总量依然很大。

农业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的需求依然较大。以种植业生产实际所需劳动力数量为基础，可推算出四川农业（包含农、林、牧、渔业）所必需的劳动力规模在1030万人左右。目前，全省农业从业人员为1909万人。用现有农业劳动力数量减去农业实际所需劳动力数量，可以得出农业剩余劳动力数量为870万人。从提高农村劳动生产率的角度讲，转移的需求和压力依然存在。

农村以老年劳动力为主，继续向城市转移就业面临较大困难。2017年流动人口卫生计生服务流出地监测调查数据显示，四川农村劳动力年龄人口平均年龄为40.2岁，其中15岁～24岁占15.8％，25岁～34岁占15.9％，35岁～44岁占23.5％，45岁以上的占44.8％。再以预测数据来看，到2020年，46岁～59岁的劳动力将占农村劳动力的43.1％，46岁～64岁的劳动力将占16岁～64岁人口的49.0％，说明农村劳动力老龄化现象会越来越严重。农村劳动力受教育水平以小学、初中为主，其中小学和初中教育水平人口所占比例分别为36.3%和42.2%，而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仅占2.9%。正是由于仍然留在农村的这部分劳动力普遍年龄偏大、技能缺乏，继续向城市转移就业面临较大困难。调查显示，不到10%农村剩余劳动力愿意离开当地，也就是说目前留在农村的劳动力向县域外转移就业的意愿已经相当低。

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人力资本开发面临的突出问题

目前农村人力资源存量无法满足乡村振兴需要。

一是农村人力资本不断外流。改革开放以来，从农村流向城市的人口基本上都是具有较强竞争力、受过一定教育并掌握相应技能的青壮年劳动力，留在农村的以老年人、少年儿童和多病者为主。据预测，到2030年，四川农村人口将减少为3789万人，平均每个行政村常住人口不足800人，实际长期在村里生活的将不到600人。其中，65岁以上所占比例将达到37%，15岁以下所占比例为12%，16岁～64岁所占比例大致为50%，而46岁～64岁占比为48%，45岁以下青壮年劳动力将只占四分之一。这是根据人口统计数据得出的结果。然而，由于乡村人口统计将外出不到半年的人员，或者在外居住时间虽然在6个月以上，但收入主要带回农村的外出从业人员也算作乡村常住人口，这就将实际已经不在农村生产生活的劳动年龄人口统计为农村人口。这背后反映的是土地撂荒、宅基地空置、空心村等问题。当下农村家庭承包土地的实际情况是，有劳动力就耕种，没劳动力就撂荒或转租，而且农户耕种土地往往只是满足家庭人员的口粮所需，农业经营收入在农户家庭收入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小，农业生产具有副业化倾向。农村形成的较高素质劳动力通过升学和外出务工不断向城市流入，农村人力资本表现出对城市的巨大外溢效应，但是没有形成对农村经济发展的支撑。农业谁来经营、土地谁来耕种是亟待解决的现实难题，农村人力资本流失已严重影响到农业和农村现代化发展。

二是农村人才严重匮乏，尤其是生产经营、创新创业、公共服务以及乡村治理等领域的核心人才。劳动者老龄化和技能素质普遍偏低是当前农业发展的重大障碍，更突出的矛盾还在于农村人才奇缺。种养殖能手、农产品加工能手、农村经纪人、农技人员、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等农村实用人才存在总量不足、质量不高，人才队伍不够稳定，作用发挥不充分。现代农业发展不仅仅需要具有农业知识的专业人才和农业技能的技术人才，更需要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当前，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趋势越来越明显，对乡村旅游、“互联网+”等新兴行业知识型人才需求更加迫切；医疗卫生、金融、法律和文创等专业人才在农村更是凤毛麟角；农村基层组织人才队伍建设存在找不到人、找不到较高素质人才的困境。乡村振兴面临的最大瓶颈就是缺人、缺劳动力，尤其缺人才。

农业农村弱势地位和体制机制问题严重阻碍着乡村人力资本开发。

一是传统农业效益不高，农业经营性、财产性收入很低，对人才的吸引力不足，这是制约农村人力资本开发的根本原因。尽管农村改革发展取得了突出成效，但“农业是弱质产业、农民是弱势群体、农村是弱势地区”的总体格局迄今仍未得到有效改变。农业产业体系不够健全，农产品区域布局和资源禀赋不匹配、粮经饲结构不合理、产加销脱节；人均耕地不到2亩，仍然处于分散经营为主的状态，农民合作社、龙头企业、家庭农场整体规模较小，农业生产规模化效益不高；农村基础设施配套不全，机械化、标准化生产水平低，科技创新和推广应用能力不强。目前，农业生产率不高，耕地产值较低，从事农业生产的风险高、收益低，农业农村缺乏人力资本投资吸引力。

二是农村生产环境、公共服务、生活质量与城市差距巨大，迫使农村人才为了追求更好生活，通过各种途径离开农村流向城市。长期的二元结构使城市和乡村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被割裂，突出表现为农村发展远远滞后于城镇。农业生产仍然是手工劳动、田间作业，环境艰苦，收入却很低。农村道路设施、医疗卫生、教育等公共服务严重落后于城市，农民的生活条件和生活质量远不如市民。众多离开农村的大学毕业生和进城务工人员对农村农业的离心力不断被强化，即使是在成都这样经济较为发达地区，农业农村条件相对较好，也难以消除普遍存在的“离开农业样样好，跳出农村万丈高”的厌农观念。

三是农村各项改革仍然滞后，体制机制不畅，农村吸引城乡优质人才的制度环境不够宽松。户籍制度方面，户籍管理仍然遗留城乡二元分割的痕迹，不利于人力资本要素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土地制度方面，目前对农民承包地实行“三权分置”，但宅基地怎么改还不明确，农村的优质资源没有真正盘活起来，既不利于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也不利于资本和人才与土地进行组合，难以吸引城市的企业家、回乡创业者、干部、教师、科研技术人员以及城市居民流入农村，成为乡村振兴的有生力量。产业政策方面，仍然存在限制城市资本进入农业的法律法规和产业政策教育制度方面，农村基础教育简单照搬城市中学教学模式，不重视按照农村发展的现实需求来培养学生。人才制度方面，大学生村官的职业发展、农村三职干部的待遇、基层公共服务人员聘任管理、基层专业技术人员职称评定等方面都还存在问题。　

破解乡村振兴的人才困境的对策

转变农村人力资本开发的理念。一是树立人才引领发展的思想，要充分认识人才对乡村振兴的关键性作用，没有人特别是没有人才，仅仅依靠农村现有人口，乡村振兴将是一句空话。二是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农村人力资本开发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充分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把人才工作放在农村经济社会改革发展中去系统谋划。三是转变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思路，变单一的第一产业向二、三产业转移为农村劳动力在一二三产兼业，变单向的农村劳动力输出为人力资本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将就地就近转移作为进一步推进农村劳动力转移的主要方式，把县城、小城镇作为转移的主战场。

优化农村人力资本开发环境。人才作为生产要素，总是循着“人往高处走”的规律，要使农村人才留得住、引得来、干得好，必须改善农村生产生活条件，努力提高农村人力资本投资收益。一是大力发展现代农业，改变农村生产环境。要积极将现代工业成果、科学技术、经济管理有机融入到农业生产中，大力推广农业机械化，改变传统种植模式，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农业产值。要积极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以“农户+”为方向，推进农业适度规模经营，使农业产出具有更大的经济效益。二是提升农村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改善农村生活环境。只有在农村能享受到与城市基本均等的社保、教育、医疗、文化娱乐等公共服务，才能让农村真正变得更宜居，真正让人才留得长久。要加大乡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投入力度，不断改善乡村人居环境，引导农户适度聚居，提高公共资源配置效率。三是积极推进农业农村改革，改善农村制度环境。深化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在严格用途管制、规划管制的前提下，扩大农村土地尤其是宅基地的流转范围和流转权利，赋予回流到农村居住的城市人口享有与农村居民同等的权利，积极引导城市资本和人才下乡，有了城市的人到农村来定居，才有城市人才流入农村，带来城市人力资本、现代文明的生活方式和乡村文化繁荣。根据乡村振兴的新要求，重新审视现行的产业政策，对其进行修订和完善。

培育新型职业农民和乡土人才。要高度重视新型职业农民培养，全面建立职业农民制度，整合培训资源，制订适应现代农业需求的新农民、农技员培养标准。对培养过程进行严格把控，对培养结果进行资质认证，对通过新型职业农民资质认证且从事现代规模化种养殖、开办家庭农场、开展农技服务等工作的人员，给予人才专项补贴和其他优惠政策支持，吸引一大批年轻人务农创业，形成一支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队伍。挖掘农村本土人才，建立“土专家”“田秀才”人才库，积极吸引退休公职人员、退伍军人、教师、农民工返乡创业，发挥本地能人和新乡贤作用，用人才吸引人才，用人才带动群众。加强村干部选拔培育，尽快推进合村并镇工程，强化村“两委”职能，将村干部纳入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提高干部待遇水平，积极建设一支能够带头勤劳致富、带领群众致富的村干部队伍。

多渠道鼓励和引导城市人才下乡。各级政府要把到农村一线工作锻炼作为培养干部的重要途径，注重提拔使用实绩优秀的干部，形成人才向农村基层一线流动的用人导向。继续鼓励和引导人才向艰苦边远地区和基层一线流动，解决农村缺乏专业人才的问题。完善科技人才创新激励机制，畅通智力、技术、管理等下乡通道，建立乡村人才集聚合作机制，建立县级政府与农业科研院校的长期战略合作关系，支持农业企业与国内外高新技术团队开展农业技术合作。进一步解放思想，加大农村改革力度，以农村优质资源为平台，以乡情乡愁为纽带，吸引和支持城市各类人才通过多种方式参与到乡村振兴的事业中来。（本文首发于《乡村振兴》2019年第12期，联系电话：028-80640428.）

审核：喻娟

编辑：杜铠兵（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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