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白马人火神崇拜现象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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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1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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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 惠,女,字子兰。

陇南师专美术与设计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甘肃省美协、作协、评协会员;陇南市美协副主席;陇南市第三届政协委员、常委,陇南市诗词学会理事、子曰诗社社员,甘肃省诗词学会书画委员会副主任;陇南市第二届领军人才。长期从事高校美术教学、山水画创作及研究。出版学术专著三部,合著二部,个人画册一种;学术专著两次入选国家教育部“高校社科文库”;在国内各级学术、社科刊物发表学术论文、艺术评论及文学作品百余篇。三次举办个人山水画展。多次获得甘肃省高校社科奖、陇南社科奖、陇南文艺奖等奖项。甘肃电视台、《兰州晨报》《华夏文明导报》《甘肃高师学报》《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中华书画家》等媒体刊播了王惠山水画个人专题。

摘 要:以白马人生活中对火的崇拜现象为契机,通过对白马人生活中的敬火现象、白马人的火葬习惯以及白马人围绕着火所进行的系列祭祀活动的研究、探讨,以期发掘白马人的火神崇拜这种原始崇拜现象自身所具有的民俗学价值。

关键词:火神;火塘;火把;火圈舞

生活在甘肃文县境内的白马人,他们的生活中有着许多原始崇拜的印迹,火神崇拜就是其中的一种。对火神的崇拜,是白马人所信奉的原始宗教的遗风,也是当地白马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火神崇拜是文县白马人的全民信仰。从大量的白马歌谣中可以看出,他们信天神、土地神、火神和太阳神等。白马人崇拜土地,他们认为土地是人们生存的根基;白马人崇拜天、火、水等自然物象,他们认为是天左右着风雨、雷电、雪雹等自然现象,而太阳给人以温暖,水滋养着万物,火可以取暖和向人们提供熟食品。从白马人生活中的大量信息可以看出,火神崇拜是白马人的原始崇拜中比较突出的部分。

一、火崇拜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原始崇拜现象

火是原始人类对自然力崇拜的主要对象之一。远古时候由于社会生产力的低下,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有限,人们对世界上的许多现象无法解释,因而对自然界一些事物产生了崇拜。对火的崇拜亦出于此。远古之世,当人们不会利用火之时,其生活方式有《礼记•礼运》所记载:“昔者,先王未有富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增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丝床,衣其羽衣。”和《韩非子•五蠹》所说:“上古之时,民食果窳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肠胃,民多疾病。”火的发现给远古时代的人们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也带来了安全和饮食方式的变化。火对人类的社会生产活动有着重大的影响,对于促进人类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人类于是对火产生了敬畏之心,并当作神物加以崇拜,火崇拜由是产生了。

火的崇拜普遍存在于世界许多民族中。巴布亚人在入森林时,要带一根烟薰的树枝,同时,在他们的小艇中长燃一堆火。马来人不敢跨过炉火。印度的托达人,当燃灯的时候,必须要对火礼拜。古希腊人每家必守一长明的火,以崇祀火炉女神赫斯提。在非洲巴干达人中,尚有派女孩子另居守护神火的事。在波斯神庙中,火是神圣的象征,耶路撒冷庙中的长明灯更是永不熄灭。[1]

在中国许多民族中,也多有敬火、祭火、拜火的习俗。蒙古族、鄂温克族、佤族、彝族等民族都是敬火的民族。他们有着一系列的拜火风俗和敬火仪式,形成了富有民族风情的火文化现象。鄂温克族认为每户的火种就是他们的祖先,各家各户必须谨慎保存好火种,即使搬迁的时候,也要随即把火种带到新居;蒙古人每家都有火主(神),全族还有共同尊奉的火汗(神),遇事首先要对火祭祀,祭祀时由萨满念祷词,他们的拜火日和“祭火经”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水族在除夕之夜家家都要在火塘内“点新火”的习俗;台湾高山族在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前放个火盆,里面点燃稻草,然后让家中的男人从火上跳过,以求新的一年健康强壮的习俗;佤族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日至六日有着“取新火”的拜火习俗;赫哲族颇具民族特色的“敬火”风俗……莫不显示了人们对火这种事物的重视和敬畏。尤其是彝族祭奠“火塘”的习俗和他们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起、历时1至3天的“火把节”更是广为人知,被称为“东方的狂欢节”。

其实,白马人对于火的重视和敬畏,比起前面的这些民族来说,真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们围绕着火崇拜而形成的一系列活动,更是比被称为“东方的狂欢节”的彝族火把节时间更长,形式更为多样,内容更为丰富。

二、白马人火崇拜现象

白马人的生活与火密不可分,他们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火塘。每家每户日夜燃烧不熄的火塘既是白马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也是他们的生命摇篮。白马人恋火、敬火的情结,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多有显示。可以说,白马人的生活中处处有着火崇拜的迹象。暂分为以下几类:

其一,火神崇拜。白马人将火神称为“涅拉”。白马人每家都有火塘。直至解放初期,白马人无论烤火取暖还是做饭,都在火塘上,吃饭、睡觉也在火塘边。火塘边的座位也有明确规定。解放后,文县、南坪下塘的白马人大都盖了厨房,火神和灶神也移动位置到了厨房,这样火塘边男女的座次等规矩也就不那么讲究了。但人们总认为火神和灶神在火塘和厨房间经常走动,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而平武的白马村寨基本上仍在火塘上做饭、熬茶、烤火等,因此在火塘边的禁忌比文县、南坪更为严格。

对火神的崇敬表现在白马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们认为火塘是火神、灶神的居住地,而火塘中央用来置放铁锅或铜壶来煮饭、烧水和熬茶的铁三脚(扎义)就是火神的象征。白马人禁忌用脚踏铁三脚或在上面跨过,不能搭脚,不能跨越,否则要得罪火神老爷,家里人要生疮害病。妇女不能坐在火塘的左边,否则要得罪神。每家白马人主要活动室内墙上正中是神龛,下面是神柜,神柜前尺许是火塘,火塘正前方的神柜就是供奉家神的地方。火塘的左边是尊位,是男主人的座位,人不准在火塘上或铁三脚上横跨和踩踏,否则就会触怒火神和灶神。火塘正面置有碗柜,左面是男主人的座位,家庭其他男性成员依次就座,右面是女主人的座位,其他女性成员依次就座。

当今白马人村寨中还存留着祭火神的习俗。文县、南坪的白马人在农历腊月二十四日鸡叫头遍后祭火神和灶神。据说灶火阿婆等鸡一叫,就要到天上汇报一年来这家是否冒犯了火神、灶神,于是主人家烧纸焚香,供上糖果、蜂蜜等甜东西,将灶火阿婆的嘴糊住,希望她到天上甜言蜜语,尽说人间的好话,以免天神降下灾难,并希望永远不要发生火灾。祭品除柏香、纸和甜食外,还有馒头、肉及青稞酒。祭完火神和灶神后,接着就去祭土主神。腊月三十日午夜以后,鸡鸣头遍后又要祭一次火神和灶神。祭祀时主人左手拿着倒有酒的龙碗,用右手无名指醮一下酒,洒向火神和灶神(曲哲),意为敬酒。

白马人祭火神和灶神时的诵词是这样的:

thab sgyid bzang sngon po bzang(火塘上是青烟好),

sngon po bzang de mchod vgyed(向青烟把酒敬)。

zngas chas bzang dkar yul bzang(铜器里是铜碗好),

dkar yul bzang de mchod vgyed(向铜碗把酒敬)。

gzhogs leb bzang sprin smug bzang(火棚上是烟雾好),

sprin smug bzang de mchod vgyed(向烟雾把酒敬)。

sgo ru bzang rting po bzang(门框上是门楣好),

rting pa bzang de mchod vgyed(向门楣把酒敬)。

ge ka(房脊)bzang dral bzang(房脊上是木椽好),

dral bzang de mchod vgyed(向木椽把酒敬)。

snyan bde bde(听起入耳),

ki bde bde(唤得畅快)。

白马人不仅在家中供奉火神,他们同时也相信火神无处不在。白马人到野外劳动、打猎或做其他事情时,只要在野外生火,回家之前将火用土掩埋掉,这样火神就不会找麻烦。

其二,火葬的传统习俗。白马人的传统葬法是火葬。他们认为火是神圣的,人死后归于大火,是最为干净的归宿。文县白马人每一个村寨按户族都设有火葬场,本族人叫“喏沙色”,人死后经由一系列的祭奠仪式之后,将遗体捆在事先预备好的木轿内,由死者长子领先,全村人和死者的娘家人一起点燃火把将遗体送至火葬公墓,放在墓的正中,周围用柴围其遗体,道师“贝母”念经超度,然后从顶部点火焚烧,死者就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上了天堂。白马人认为焚烧死者的青烟直上云天,表示死者亡灵顺利升天;如果烟子不正、四处飘荡,表示亡灵未能升天,且游荡在村中,这样火葬结束后还得择吉日请喇嘛或苯波巫师念经超度。另外,白马人安葬时,孝子抱鸡前行,亲友每人点火把相送。途经人家要在门前堆火堆,灵棺过后将火堆用脚踢散,以火镇邪。

其三,与火有关的庆典活动与原始宗教仪式。在白马人的生活中有不少与火有关的庆典活动和原始宗教仪式,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白马人所有的寨子每年从腊月八日开始凑柴、烤街火、唱歌、跳火圈舞,要到正月十七前后才结束的盛大的系列拜火活动,笔者称之为“白马人火神狂欢月”。这也是白马人火崇拜或曰白马人火文化的中心。待下文详述。

其四,火崇拜影响下的白马人其它风俗。除了以上表现,白马人的生活中还有着与火有关的一些独特风俗。最为显著的就是白马人由对火的崇拜衍生而来的对锅墨的崇敬。白马人认为经火焚烧后的柴灰、锅墨是圣洁之物,有祛灾辟邪的功用。白马人探望病人,要先在门道上撒灰,方可入内;家中人远道而归,也需在门道上撒灰后入内,表示不要将鬼怪邪气带进门;当今的薛堡寨、立志山、强曲等白马人村寨还盛行着抹锅墨请客等风俗。薛堡寨的白马人每到正月十七,男女老少身穿节日盛装,高高兴兴走出家门,每个人手上都沾满锅墨,男女老少嬉笑着追逐狂喊,相互往脸上抹锅墨,脸上被抹上锅墨被看成是对方的喜爱尊重和祈祷祝福,被抹者应高高兴兴地接受,并且脸上的锅墨不能立即洗掉,要保持到天黑。这些都可视为火崇拜影响下的白马风俗。

三、盛况惊人的“火神狂欢月”

白马人的火崇拜最集中地表现在从腊月初八开始、一直延续到次年正月十七前后结束的这段时间。这个长达四十天的“火神狂欢月”(姑且以此名之)突出的特点是持续时间长,参与人数广,活动项目多。

从腊月初八开始,这个狂欢月就正式拉开了序幕。每年农历腊月初八的清晨,全村小伙都要上山打柴,柴捆背回村后摆放在大场边,供村里人在大场上跳火圈舞用。白马人的这个狂欢月从腊月初八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前后,有近四十天时间。每天晚饭后,男女青年们敲锣打鼓地唱着凑柴歌,挨家挨户去凑柴。每到一处,主人便热情地把准备好的柴交给他们。人们把凑来的柴堆放在场中,点燃篝火,全村男女老少欢跳火圈舞,唱酒歌。跳舞时,大家手拉手、肩并肩,连成一个大圆圈,围着熊熊大火载歌载舞。从腊月初八到正月十七左右的这四十天内,从早上到晚上,天天有活动,天天有歌声。凑柴烤街火和跳火圈舞在这近四十天的过程中一以贯之,把春节期间所有的活动都自然地联接在一起,也把全村人和所有的客人联接在一起。大家不分年龄性别地位高低聚集在篝火的周围,在手拉手的跳和唱之间忘掉隔阂,结成友谊。

在这个狂欢月中,紧紧地将白马人联接在一起的就是火。其中有火把、篝火,还有人们围绕着大堆篝火跳起来的火圈舞。

火圈舞是白马人最为常见、最有特色的集体舞蹈,是白马人休闲和庆贺节日最常见的舞蹈,也是这个狂欢月中白马人最经常使用的娱乐形式。白马人的火圈舞,汉族有人称为圆圆舞、街火舞、火把舞,它以独特形式把“火”与“舞”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非常别致的民族舞蹈形式。火圈舞的形式和唱词透露出它是在白马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形成的娱乐形式,是白马人长期经历战争的产物与结晶。在火圈舞中,熊熊燃烧的“火”象征着“城池”和“白马山寨”,白马人跳舞时手拉手、臂挽臂,他们牵着的手始终不能松开,表示护城的决心和信心。在以前的战乱年代,白马人常以山头为营,点燃篝火以防袭击。他们为消除疲劳瞌睡,以歌舞自娱,通宵达旦,这种歌舞经过不断的发展演变,便形成了白马人的火圈舞。从火圈舞的唱词、动作等,不难发现火圈舞是白马人战前的演练、战斗的拼杀和战后的欢庆。歌为火而激越,火为歌而添彩,火圈舞无论春夏秋冬、白天夜晚都可以跳,舞者越多场面越壮观,篝火越旺,气氛越热烈。而他们所唱的歌词就是从火上起,又自火上落。跳舞开始时唱着“火不吹了自然着,小伙子不叫自己来”;当跳舞即将结束,火势减弱,人们三三两两退场时,则唱“抖动的火焰一明一暗,狂舞的小伙结伴离去”。

每年的正月十五,白马人有迎火把、请五谷神,祈求当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风俗。正月十五迎火把,白马人叫“奥也巴”。比如立志山的白马人这一天家家户户准备火把,老人给孩子扎火把,男人给女人扎火把。火把有三四米长,最长的有五米多。迎火把就是迎五谷神,火把走到村口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高举火把的人高声呼问:“塞杰达秀窄湿?”意即“把五谷神接回来了没有?”在村口的老人和小孩回答三次:“塞杰达秀窄湿!”意即“把五谷神接回来了!”入贡山的白马人在正月十五池哥昼送神完毕,炮手在村子上面连放三炮以示迎火把的开始,乐队带头到村寨上面的庙上聚集,人们扛着火把,拿着香烛,打着锣鼓到达庙内,在大庙前生起篝火,会首将拿来的香点着插在香炉之中,人们在篝火旁唱歌跳舞,还有人给高庙宗神还愿。之后,以三声炮响开始了点火把仪式,所有男人跪于庙内,主持人招呼神灵,祷告要把丰收迎回家,把吉祥迎回家。接着把所有拿来的纸香点上,打三个卦,会首先点着火把走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列队点着火把,在“小咪小咪奥老西刀奥奥”男女二组对唱的歌声中迎接五谷神往村里走,边走边唱边比谁的火把长、粗,谁的燃得亮,看来年的运气好。火把对快到村里时,小孩子们也点着火把迎接来了,表示白马人后继有人。全村老少一起由村东口进入集聚在跳街火场地,升起篝火,主持人呼叫说:“天地神灵,我们把五谷神接回来了没有?”全村人高声回答:“接回来了!”接着,人们手拉手,肩并肩,歌舞到天明。

开始于正月十三的池哥昼是这个狂欢月的高潮。“池哥昼”既是白马人的传统舞蹈,同时又是一项神圣的传统祭祀活动,当地白马人称之为“池哥昼”,又叫做“鬼面子”或“跳曹盖”。“池哥昼”一般由 9 位男性表演,其中扮演山神的 4 人叫“池哥”,扮演菩萨的两人叫“池母”,扮演夫妻的两人叫“池玛”,还有一个 10 多岁的儿童扮演成“猴娃子”,又叫“池玛鄢摆”。“池哥昼”每年都从农历正月十三开始,正月十七前后结束,既是白马人最为庄严和神圣的祭祀活动,也是这个火神狂欢月最为精华、最有观赏性的部分。正月十三,全村男女老少皆穿上节日盛装,上午九时在“三眼铳”的三声巨响中“池哥昼”活动正式开始,在响亮的打击乐声中,由九人组成的“池哥昼”队伍从指定的地点舞蹈而出,身穿节日盛装的村民们跟在其后一路歌舞。这支队伍从寨子的最高处开始,由东向西,自上而下,挨家逐户而舞,就像给各家拜年一样。每到一家,主人拿出准备好的咂杆酒和猪头肉盛情款待“池哥”,在由老人领唱、众人合唱的歌声中给“池哥”敬酒;舞蹈队离开时,主人家要送给“池哥冒”一升咂杆酒粕、一个大馍、一吊肉,以供全寨子里的人正月十七在大场里喝团圆酒,吃团圆馍,食团圆肉。面具舞从早跳到晚,全村挨家逐户地跳,意在为村民除恶驱邪,祈求吉祥,迎接新的一年吉祥和顺。凌晨 2 时左右,各寨面具舞结束,全村男女老幼护送“池哥冒”向西前往祖先相传的圣地,送神之后,大家在“扎西德目,扎西德目”(即吉祥如意之意)的歌声中回到家中,在火塘边进入梦乡。每年的正月十七日前后,池哥昼活动结束,长达四十天的火神狂欢月亦落下帷幕。

四、对白马人火崇拜研究的几点思考

白马人的火崇拜,究竟是一种原始宗教的遗存呢?还是一种图腾崇拜?在白马人今天的生活中很少有关于火的形象出现,不知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失了火图腾的形象,还是火图腾原本就不是白马人的图腾。火只以其本身的形象出现在白马人的生活中。

经过广泛的考察和相关的研究,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白马人对于火的崇拜,属于原始宗教的遗存。这种群众基础广泛、历史悠久的原始宗教遗存是白马人生活中的重要部分,也是研究白马人的精神世界、生活方式和民族文化的重要契机。在白马人民俗研究领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于今天的白马人或神崇拜现象,我们应该有如下认识:

其一,白马人的火神崇拜,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广泛的群众基础。火崇拜是白马人全民族共同的特质,是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稳定的风俗和习惯。从古代白马人连年征战中火作为武器和到现今白马人生活生产中或作为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对火的敬畏和重视是白马人一以贯之的精神特质。白马人火神崇拜的范围广泛,全民参与。从现在白马人的生活方式来看,他们家家户户有火塘,在生活、生产中离不开火的使用,并时时处处表现出对火的敬畏;全民参与的火圈舞和烤街火、迎火把活动是白马人非常重要的原始宗教仪式,最大限度地将火神崇拜的范围渗透到了每一个白马人的身上。

其二,火神崇拜是白马人根深蒂固的原始崇拜形式,与白马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火崇拜对于白马人来说,既是一种长期和稳定的民族习惯,也是一种不可稍离的精神需要。白马人崇拜火,重视火,以火为生活、祭祀的核心。在白马人的生活中,火的地位非常重要,白马人不仅家家有火塘,敬火神,还有许多重要的民俗艺术中都以火为中心展开活动。

火神是白马人家中非常重要的神,火神有着固定的神位(火塘),有着固定的名字(捏拉),有着固定的祭祀火神的日期(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有着固定的祭祀火神的仪式,还有着固定的祭辞(前文有述)。从腊月初八一直延伸至次年正月十七日前后、长达三十余天的“火神狂欢月”(姑且如此名之),正是以火为中心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从烤街火、迎火把、池哥昼中的火圈舞,莫不是以火为中心,在时间的延续上、活动的转换上,都是以火为中心、以火为线索,由一个以火为中心的活动变成另一个以火为中心的活动,这三十余天中一连串的活动都紧紧地围绕着火这个主题进行。在火圈舞中,人们以火为武器、为城池;在迎火把活动中,以火代表五谷神;在烤街火活动中,以火代表吉祥;火就是白马人生活中的核心和灵魂。

其三,白马人的火神崇拜,作为正在逐渐变化着的、甚至有可能面临消亡的文化形式,需要尽快地保护整理和进一步地研究挖掘。

值得注意的是,白马人的火神崇拜或曰火神文化在长期以来形成的诸多信仰和不同宗教影响的冲击下,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信仰体系和相应的文化体系。在白马人长期发展的岁月中,既是白马人自强自立的过程,不可避免地也是一个民族融合的过程,多种信仰的并存,也为研究火神崇拜造成了干扰。近代以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信息化进程加速,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多多少少也影响了白马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其早期所固有的生活习惯和精神世界都渐渐地产生了变化,其早期的原始宗教在生活和生产方式趋于现代化的进程中逐渐减少并濒临消亡,现存的一些原始宗教现象也存在着无有文字记录、知情者逐渐减少、仪式的简化等多方面的困难。在当今的白马村寨,不但火神崇拜的某些仪式正在渐渐消亡,保持着火神崇拜仪式的村寨也在不断减少,当今仅存于立志山等几处村寨。立志山家家户户有神龛,除了家神龛、灶神龛,还有火神龛,除了祖神龛之外,其余的均有固定的方向,并于每年的三月三日祭火神,属白马人火神崇拜现象保持比较完好的地区;寨科桥、枕头坝等地也供奉火神,但没有具体祭火神的活动。可见火神崇拜这种曾经是白马人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非常重要的精神信仰,随着社会的发展的民族的融合,正在渐渐地发生着变化,并有着趋向消亡的可能。

鉴于这种情况,研究者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广泛搜集白马人火神崇拜的各种现象和资料,并寻找出其中的关联和内在联系,加以归纳,研究。

其一,尽可能及时地详细搜集白马人生活中的火图腾形象。原始崇拜一般来说都伴随着图腾的出现。白马人火神崇拜如此广泛、悠久,白马人的生活中肯定有着火的形象。我们需要尽可能及时、细致地搜集、挖掘白马人的火崇拜在生活中、仪式中的火形象,以对火神崇拜做更全面的诠释。

其二,进一步搜集现有资料和现今白马人中流传的民歌、谚语中的火形象。

其三,在历史文献上查找关于白马人火崇拜的线索,并在现今的白马村寨中寻访有关火神的传说与民间故事。

其四,在当今白马人村寨大量走访,了解、掌握白马人现存的火神崇拜中相关仪式的地点、时间、形式、参与人等、祭辞等的详细内容,力求还原白马人火神崇拜的系列活动细节。

综上,火神崇拜是白马人重要的原始宗教信仰,它在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进程之后,在白马人地区渐渐产生着变化,也不排除逐渐消亡的可能。虽然火神崇拜在白马人村寨似乎没有保留下来完整的宗教仪式,完整的信仰体系,也没有留下相关的文字资料,但是,白马人对于火的崇拜表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扎根在白马人世世代代的精神生活中,是他们精神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从中我们不仅能够看出白马人认识自然、征服自然和利用自然的艰难历程,也能够触摸到白马人耿直憨朴、团结乐观的群体特质。

我们决不能因为表象的芜杂和干扰的存在而放弃对白马人火神崇拜的研究,而更应该在白马人火神崇拜有可能逐渐消亡的紧迫感的催促之下,加速对白马人火神文化的保护整理和发掘唤起。只要我们做了,就很有可能发掘出白马人富有民族特色的火神崇拜文化体系,使得白马人的火神崇拜这种原始崇拜现象自身所具有的民俗学价值得以充分体现,从而可能带动更多对于白马人原始宗教的研究和发掘,使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更为深入和完善。

参考文献:

[1]林惠祥.文化人类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227.

编辑:任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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