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栖曲》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1]。银箭金壶漏水多[2]，起看秋月坠江波。东方渐高奈乐何[3]！

注 释

[1] 欲：犹。[2] 银箭金壶：我国古代的计时器，以铜壶盛水，水从壶底孔中缓缓滴漏。水中立一有刻度的箭，度数随着水平面下降而变化，借以标志时间。所以又叫“铜壶滴漏”。[3] 高：同皜（hào），白，明，晓色。

题 解

“乌栖曲”是乐府《清商曲辞·西曲歌》旧题，现存的南朝梁简文帝等的古题均为七言四句，多是靡艳之作。而李白这首《乌栖曲》，借旧题写新作，形式上从七言四句变为七言七句，内容上通过歌咏宫中艳情来讽刺宫廷的淫靡生活，表达诗人对统治者纵情声色的批判之意。

赏 析

不拘一格，创新而为是李白的风格。许多乐府旧题经李白之手，从形式到内容，都有了让人为之称奇的改变。这首《乌栖曲》将乐府旧题的四句之长扩展至七句之长，大大增加了诗歌容量；从内容上虽然也像旧题一样描写靡艳之词，然而用意却脱出靡艳的苑囿，生出讽喻之意。据唐孟棨《本事诗》记载，李白初至长安，贺知章见其《乌栖曲》，叹赏道：“此诗可以泣鬼神矣。”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乌鸟归巢，日暮时分，姑苏台上的春宵宫里，美人西施醉意深重。乌鸟归巢的时候，也当是人归家的时候，而吴王宫里却是醉意生活的开始。“乌栖时”既是点明了时间，也是照应了诗题，更是为整首诗设置了一个幽暗阴郁的背景，似乎影射着吴国日落西山的衰退之势。相传吴王夫差在姑苏台上建春宵宫，与宠妃西施在宫中为长夜之饮，吴王宫里不知上演了多少声色犬马的故事。这两句诗，以洗练之笔浓缩吴宫中诸多画面，仅写吴王宫中的西施之醉的剪影，就将吴王纵意享乐的形象传神绘出，这也是李白炉火纯青的技法所在。“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吴王宫中，欢歌乐舞总嫌不够尽兴。吴王宫中，吴地歌曲清越动人，楚地乐舞曼妙诱人，欢歌未毕，乐舞未尽，君王美女正在恣意享受之中，可是宫外一线山头落日只余下半轮身影了。“未毕”与“欲衔”的前后呼应，隐约传达出吴王夫差沉溺于歌舞之乐中不愿自拔的靡费形象。“青山”“衔”“半边日”的形象似乎也影射着吴国日渐没落的趋势。“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吴宫的夜是荒淫之夜。这两句诗写吴王宫殿的夜生活，不再沿着前两句的吴歌楚舞继续用笔，而是宕开一笔，描写宫中计时的“银箭金壶”漏水已很多了，描写天上高悬的一轮秋月渐渐西斜最终坠入江中。这样的写景用笔清淡，脱出靡艳之色，然而一经“起看”一词点化，原本隐于幕后的吴王西施与众宫女，悉数走到读者面前。通宵达旦地纵情声色，靡费不堪就此展现出来。“秋月坠江波”的景致渲染出悲凉的意境，或可影射着末世君王无可奈何的心理。